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投稿 | 工厂“女侠”D姐

2017-05-17 夜辉 微工荟


核心提示为了权益而斗争,我们胜利了!

 

我离开F厂已经3个多月了,跟我一起进厂的几个伙伴名字都已经记不太清了,然而,“老员工”D姐却依然记忆犹新,特别是她拍桌子时那坚毅的表情。

 


热心的D姐

 

那是一个温暖的冬天,离春节还有两个多月。

 

我原来在一个小黑厂;因为加班太多,每天十个多小时,每月休一天(要倒班),实在受不了离开了。然后经中介进到了世界500强的大厂F厂,打临时工。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,也不曾料想到在那个不见天日的F厂某部门会结识D姐。

 


我们那条线上,一同进来的有12个临时工,我就是其中一个;我们一起接受过两天的岗前培训,彼此算是认识了,但交情是谈不上的。线长是一个不到40岁的妇女,身材消瘦,皮肤干瘪,脸上暗淡没有光泽,但是笑容很和蔼可亲;一看就是那种勤勤恳恳,任劳任怨的老实人。D姐算是个技术工,偶尔会来我们线上维护机器;她年纪很轻,个子不高,但眼睛总是炯炯有神,像森林里野兽的眼睛,深邃而冷峻。

 

我们的工作很简单:从流水线上拿料,把料放进机器,按一下按钮,取出料放回流水线;如此不断的重复。这种工作对于年龄,性别,甚至智力、某些残障都没有什么要求。我们这12个临时工,就有男有女,年龄也有大有小,最小的是17岁。另外,据说我们隔壁线上的还有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女工,不知道是在这里工作以后才那样的还是从来就那样。我想传说中的F厂“爱心专线”的残障人士们可能干的也是我们这种活儿。

 

我们的工作是极度无聊的,那种“充满节奏感”的生活经常让人感到害怕,害怕自己变得跟机器一样,就会那几个动作。D姐是打破这潭死水的人,她像一团火,所到之处总能感受到那股热情。

 

认识D姐是因为一次事故,我们的机器出了点问题,她过来帮我们处理一下。她是个很健谈的人,说话有一种豪气,像武侠小说里的女侠。听她说过的第一句话是:“这样重复的工作,人都要罢工了,何况机器?”

 


她在修理的过程中,还跟我们拉了好多话,问我们进厂多久了,工作上有什么感觉啊之类的;这些话题一般是不允许讨论的,我们也不太敢乱说话,所以一开始我们也不愿意多讲,只是随便吐槽了一下无聊啊、累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。

 

当我们讲到我们是临时工的时候,D姐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了。她跟我们讲了一些关于临时工的问题:像临时工不会跟F厂签合同,很多权益得不到保障啊;临时工不给买社保,省下的钱只有一部分加到工资里啊;对临时工要求很严格,乱罚乱扣啊等等……

 

我感觉到了D姐,对于我们打工人切身利益的关心,对于我们这些陌不相识的人的关心。说实话当时我进到F厂快半个月了,很少有人会聊这些东西,也不会有人关心别人的处境,即使很多也在相同的处境下。虽然D姐很热心,跟我们分享了很多经验,但是我们也只是苦笑一下不了了之了。

 



D姐是个好人

 

最让我感动的还要数那天。那天早晨我来月经,由于是冬天,可能是受凉的缘故,特别的痛,我打了个电话给我们的主管想请一天假,可是他却说无故假要另扣1天工资,我想了想就放弃了,捂着一瓶热水就上班去了。

 

上班的时候,特别难受,我感觉当时自己的样子可能是面无血色,生无可恋了。巧就巧在这天下午刚好机器又出了点问题,D姐又来处理了,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,跟我聊了两句,我告诉了她我的情况,D姐挖苦了我一句:“看吧!临时工就这样任人摆布吧”;然后去处理问题了。

 

我记得上一次D姐处理问题很娴熟,不一会儿就解决了;可是那天下午,问题直到下班前几分钟才处理好。我们那天下午,就坐在岗位上相当于休息了一个下午。下班后,排队打卡的时候,我听线长对D姐说了句:“小D啊,你又故意这样吧?这样搞得我很难受啊”!D姐只是笑着说:“对不起咯,下不为例”。

 


知道真相的我又是感动又是激动,晚上我邀请D姐一起吃了个晚饭。饭桌上我们聊了很多,我本想感谢她说请她一顿饭,结果她却拒绝了,并说:“我不是帮你,我就是看不惯这破厂把人不当人看,我只是帮我自己而已,因为我也是这厂里的工人啊”!后来,我们彼此更信任了,我也愿意什么都跟她讲。

 


D姐为我们而战


后来,一次上班的时候,我们几个一起进来的临时工谈起了工资的问题,发现我们有6个人工资比另外6个要低2块一个小时,一个月下来算上加班要少掉一两百块。一个大姐就特别气愤,抱怨说:“派遣工工资真是够随便的,年轻漂亮的、活泼调皮的就高些,长得不好看的、老实巴交的就低些”!

 

D姐刚好也路过跟我们撘话,听了之后,也是义愤填膺:“你们就应该去跟你们的主管讲一讲,要求同工同酬”。说完之后,大家默不作声了,D姐有些失望,但还是没有放弃,她接着说道:“虽然你们只是做两个月就走,但是你们想想,自己的利益自己都不去争取,还要怪自己长得不好看?”


大家似乎有话想讲,但是欲言又止了。原来是部门主管要过来了,要是让他知道在讨论这些问题,那就惨了。D姐见状,也没多讲,只说约大家晚上一起吃个晚饭。

 


我也是那工资低的其中一个,想到这个事也是很不满,工资低、不让请假、迟到要罚,一来二去还剩几个钱?回家过年都过不好。最重要的是凭什么我们就低?长得不好看?荒谬!我们好欺负?我们怂了他们不是就得逞了?今天低几个没问题,明天低两块没问题,那不是越来越嚣张了?


想想派遣工真是恶劣,中介主管拿回扣,一个人少两块,他就多拿两块,我们就不能这样任凭宰割,一个人干不过,就一群人上,我们线上就有6个,其他线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呢!于是我觉得D姐说的对,我们一定要争取自己的利益。

 


我们胜利了,D姐却被报复了

 

那天晚饭,我们果然都到了,D姐亲自给我们建了一个微信群,讨论并计划了让我们一起去主管那儿说工资的事儿。当时七嘴八舌,有人说“要是闹不成都给开了,大半个月工资可就没了;我们都是临时工,他们随便都能顶上吧?快过年了,要是空手回家,那就呵呵了。”也有人说:“也没什么大不了,就两百块钱的事,自己找主管商量一下,能要到就要到;一起去要,来势汹汹,恐怕会适得其反。”也有人说:“一个人要是能要到才怪,主管又不傻,何必要等到你发现问题,去搞的不好做人。”

 

只见D姐把桌子一拍,站起来说:“大家都年纪轻轻,瞻前顾后,不愿意团结大家,优柔寡断,能成事?”“F厂也算是大厂,他们也要脸,也怕事;派遣公司也是要看F厂的脸色,何况一个小小的派遣主管,只要你们几个团结起来,他也玩不起”。那犀利而坚毅的眼神直戳每个人的内心,大家都相信D姐的话,因为D姐在这个厂也做了些年头儿了,能不信吗?我是坚决要争取的,听了D姐的话,不仅想要去争取,而且相信一定可以争取。

 


那天我们果然争取到了,工资都上来了。我们都很开心,决定周末一起去玩耍,聚餐,D姐也欣然答应了。我们还把争取到更高工资的喜悦,分享给了其他线上几个一起来打零工的朋友们,这几天我们沉浸在了愉悦的氛围里。只是临近周末不见D姐了。

 

周末,我们约D姐去玩的时候,才得知她已经被调到其他部门去了,据说还限制了她更少的加班。我突然想起了几天前,上厕所路过部门主管办公室时,透过窗户看到D姐一脸严肃的拍桌子时的情形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我知道D姐保护了我们,而我们没有真正保护好D姐。

 

如今,我又在一个工厂里干活儿了,时常还会记起D姐那火热的笑容和炙热的眼神,她一定有很多朋友。D姐其实也跟我们一样,是那种混迹在城市角落的渺小人物,然而就是因为她会关心我们这些渺小人物,才被我们这些渺小人物铭记,她在我心中无比高大。

 


广而告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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